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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塵種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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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塵種種

自寧貴妃帶著雲華閉宮至今,已是兩年而過。

這兩年於姜嘉月來說,倒是發生了不少事。

宋致意雖恨著她,卻一直未再對她動過手。

永寧帝的身體日況俞下,凡事皆聽從靈妃阿依靈之言,朝堂之上隱隱可見動蕩之勢。

與此同時,三個月前五夷向大雍宣戰,姜懷之奉旨赴戰。

從姜懷之走的那天到現在,整整三個月,姜嘉月就一直在家中的小佛堂中祈求著上天讓她的爹爹平安回來。

她始終無法忘記爹爹出征前一天,她偷偷聽到的娘親和爹爹之間的對話。

娘親說爹爹此次前去九死一生,娘親說爹爹前世便是死在了和五夷的對戰中。

可是爹爹還是去了,爹爹說,若他不去,五夷破城便是生靈塗炭。

從姜懷之走的那一日開始,姜嘉月便一直跪坐在小佛堂中替姜懷之祈福。

但今日,她的雙眼一直跳著,讓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。

姜嘉月心緒不寧地轉動著手中的佛珠,佛珠在手上一一滑過。

突然,串著佛珠的線崩裂,佛珠向四處散落,直到滾到姜嘉月看不見的地方。

佛珠的線崩裂的一瞬間,姜嘉月覺得自己心中的那根弦也跟著斷裂了。

顆顆佛珠從手中滾落,就好像姜嘉月此刻盈盈落下的淚珠子。

姜嘉月掙紮著想要從蒲團上站起身來,卻因為跪了太久雙腿失力,只能狼狽倒下身。

與此同時,杏枝滿臉淚痕地推開門,神色哀戚地看著姜嘉月,卻不敢進門來。

看到杏枝的一瞬間,姜嘉月心中就隱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。

杏枝看著姜嘉月臉上的淚痕,跪在門前,哽咽著開口:“娘子,宮中來了上使,說將軍戰亡了。”

姜嘉月強忍著淚意,雙手撐地讓自己站起身來,啞著聲音道:“去前廳。”

一直在小佛堂外守著姜嘉月的謝輕舟聞聲闖進小佛堂,扶著姜嘉月的雙臂,支撐著她已至崩潰的身體。

大廳內,上使低眉順眼地站著,心中卻在嘆息著。

姜懷之死後,那靈妃下一個針對的便會是這姜府五娘子。

姜嘉月走進廳中,失神地看著上使身後一人捧著的一副盔甲。

盔甲上滿是血跡,帶著風沙的氣息,但姜嘉月卻對這副盔甲極為熟悉。

因為這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她和娘親點著油燈連夜縫上的。

姜嘉月揮開謝輕舟的手,撲到盔甲上,細細撫摸著,眼神倉皇無措:“不可能的,不可能的,怎麽會……”

上使低垂著眼,道出了邊關傳來的消息:“將軍在戰中被五夷的奸細暗中伏擊,身受一箭,墜崖而亡。待我們的士兵找去時,將軍已被崖下的野獸啃食殆盡,只餘下將軍的屍骨和這一身盔甲。”

話落,上使的頭低的更深,嘆聲安撫道:“還望五娘子節哀。”

“我不信……”

“爹爹不可能死了……”

“不可能……”

“不可能!!!”

“不可能!!!”

說到最後,姜嘉月的聲音已至淒厲,眼中充滿血絲,一字一句宛如杜鵑啼血。

姜嘉月踉蹌著腳步將那副盔甲和盔甲下的盒子抱在懷中,指著眼前的一眾人,嘶聲大喊:“滾出去!都給我滾出去!”

此時,一直未開口的宋婉寧終於開口,聲音幹澀,卻帶著平靜:“嘉月,夠了。”

聽見宋婉寧的聲音,姜嘉月終於忍不住坐倒在地,懷中緊緊抱著從小太監手中搶來的東西。

宋婉寧靜靜看著上使,眼中古井無波:“盔甲和屍骨我們收下了,剩下的上使帶走吧。”

上使為難地看了宋婉寧一眼,最終還是躬身帶著身後的太監們離開了。

宋婉寧走到姜嘉月身前,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淚珠,淡淡道:“好了,別哭了,回去睡一覺吧。”

姜嘉月一把抓住宋婉寧的手,掙紮地問道:“娘親真的相信爹爹死了嗎?我在盔甲中沒有看到娘親給爹爹的護心鏡!”

“信與不信,又有什麽分別?”

“我不信爹爹死了!我要去把爹爹找回來!”

宋婉寧抓著姜嘉月的雙肩,凝視著她的雙眼,雙手顫抖著:“姜嘉月,你要知道,他不是你的爹爹。”

姜嘉月定定看著宋婉寧,斬釘截鐵地道:“他就是我的爹爹!”

說完,姜嘉月就掙紮著想要起身,卻被宋婉寧一把壓住了。

宋婉寧摸了摸姜嘉月的臉龐,流著淚說:“先休息一晚吧,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找他。”

說完,宋婉寧轉頭看向半跪在姜嘉月身旁的謝輕舟,勉強勾起了一抹笑:“輕舟,你跟她一起去可好?”

聞言,謝輕舟點了點頭,目光堅定地看著宋婉寧:“我會護好她的,我在她在。”

宋婉寧抱著懷中的姜嘉月,慢慢閉上了雙眼,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。

前世,是謝輕舟去邊關找的姜懷之,但是途中卻突然被爆出了身份,以至於他不得不起兵自立為王。

謝輕舟走後,靈妃更加肆無忌憚地針對嘉月,徐懌為了護住嘉月,去向永寧帝請旨求娶嘉月。

但嘉月嫁給徐懌還不到一日,便被宋致意在背後指使著黃氏母女把嘉月送進了靈華宮,硬生生逼死了她的嘉月。

這一世,她多少也看出來了,姜懷之的死,背後有永寧帝的影子,也有靈妃的出手,甚至也與宋致意有關。

或許,讓嘉月和謝輕舟一起離開上京是最好的選擇,就算謝輕舟的身世這一世依舊會被揭露出來,但只要有謝輕舟在嘉月身旁,她就一定不會出事。

第二日,整個上京都知道姜府的五娘子跟著康王世子離開了上京,要去邊關找姜懷之。

一時間,上京不少人心中又是譏諷又是嘆息。

賢王府,徐睿知道姜嘉月和謝輕舟一起離開了上京後不禁失神了一刻,但轉瞬便笑了起來。

或許,跟謝輕舟一起離開上京才是最好的選擇。

靈華宮中,阿依靈懶散地躺在貴妃榻上,慵懶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郎,嗤笑出聲:“姜嘉月知道你向我投誠嗎?”

殿中跪著的鄭瑯低垂著眉眼,語氣輕淡地開口道:“鄭瑯臣服於娘娘,與她有何關系?”

阿依靈伏下身,挑起鄭瑯的下巴,看著眼前面冠如玉的少年郎,輕笑著:“本宮聽說,在雲州時,是姜嘉月和你夜闖鄭家,才救回了沈大人。本宮一直以為,你與她應是此生至交才對,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背叛她,當真是讓本宮意外。”

“識時務者為俊傑,鄭瑯看得清眼前的局勢。”鄭瑯垂眼道。

話落,鄭瑯轉頭看向身側的宋致意,譏笑道:“況且,連姜嘉月的親表兄都能背叛她,又有什麽不可能的?”

宋致意撫了撫衣袖,淡笑著:“我與鄭郎君不同,我從未忠於她,又何來的背叛?”

宋致意從小就是為了姜嘉月而生,他的母親也在一日日的怨恨中離去。

所以,他恨姜嘉月,恨讓他活成這樣的宋居和。

鄭瑯譏諷地笑了笑,不知是在嘲諷宋致意的心狠,還是在嘲笑姜嘉月的眼拙。

鄭瑯看著宋致意,突然嗤笑了聲:“娘娘把這種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背叛的毒蛇放在身邊,也不怕哪一日自己就被這毒蛇咬上一口。”

阿依靈聞言只是懶懶地笑著,眉眼處風情搖晃:“可是,他幫本宮殺了姜懷之啊。”

鄭瑯神色不變,只是心中卻掀起了翻天巨浪。

果然,這些事都和這兩人有關,只怕他們下一次劍鋒所指就是姜嘉月了。

鄭瑯低垂著眉眼,思緒半晌,而後擡眼笑得率真:“那鄭瑯便以謝輕舟的命來作為投名狀。”

阿依靈撫唇笑了笑,一言未發。

宋致意離開靈華宮後便回到了宋府。

宋府內,宋居和早早便在庭院中擺了溫酒 ,只等著宋致意回來。

這兩年,宋居和的身體也和永寧帝一樣在不斷衰敗下去,前幾月染了一場風寒,卻到現在都還在咳嗽著。

宋致意一回宋府便被下人請到了庭院中。

宋致意挑眉看了看頗有些閑情逸致的宋居和,坐下品了一杯酒,輕笑道:“父親倒是一點也不著急,要知道,鄭瑯今日可是給阿依靈遞了一份投名狀——謝輕舟的命。”

見宋居和依舊面色平靜,宋致意把玩著手中的杯盞,繼續道:“父親不若猜猜,謝輕舟死後,小表妹還能在阿依靈手中活多久?”

宋居和眸色淡淡:“你便是殺了她,又能快活多久?”

宋致意聽言,撐著頭大笑了起來:“可是至少現在我心裏快活啊。”

說完,宋致意就扔下了手中的杯盞,起身離開。

宋居和看著那在桌上不斷滾動的杯盞,淡淡道:“對不起你和你母親的是我,我一個人的命還不夠嗎?”

宋致意停下腳步,卻並未回頭,勾唇笑著:“不夠。”

“致意,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。”宋居和看著宋致意,嘆息了聲。

宋致意卻不在意地笑了笑,徑直離開了此處。

後悔?他從不會後悔自己做過的事。

看著宋致意離去的背影,宋居和無力地閉上了雙眼。

前半生他負了宋致意和他的母親,後半生他卻要傷了宋婉寧和姜嘉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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